一座狂歡過後的城市,夜的激情宿醉未醒,唯有北風唱著冷冽的獨白。
顏顏拉起衣領疾疾的走在巷道中,天已微明,昏黃的路燈仍映照著街的一角,散落一地的垃圾和酒瓶,空氣中散發著凝滯的氣息,好像這裏是個被遺棄的廢墟,等待時間的蔓藤予以覆沒。
冷風呼呼的在顏顏的耳朵呢喃,這座平常光鮮亮麗的城市,也只有在這個時候透露它寂寞的情緒,他的心情一如眼前所見的灰暗和寂寞,懊悔著為何經不起朋友的聳恿去參加Party,明知道不過就是一群人張狂的喧鬧,用菸酒澆灌空虛的心靈,可是他還是去了,是因為寂寞嗎?以為或許有個寂寞的靈魂等待與他相遇相知,還是因為想要檢驗這幾年來學佛修煉,看看是否可以入紅塵而清淨自持。但是一夜之後,身上除了沾滿酒煙的薰味,身心疲憊之外,一無所獲,無端擾動平靜的內心,他氣餒著自己的修養還不夠,上師教導的戒定慧義理也只是知而未至。
頭班公車還沒啟程,搭計程車所費不貲,回家就只好靠雙腿,也好!走走路讓頭腦清醒,也看看城市慢慢甦醒的樣貌,他快步的沿著最近的路線前行,路上偶有幾輛計程車慢了下來,試探是否要搭乘。
在一處十字路口停了下來等綠燈,顏顏四處張望了一下,瞥見後方大樓有個女人醉臥在騎樓角落,手上還握著一瓶酒,他心想又是一個藉酒澆愁的失意人。
紅燈轉綠,燈號顯示只有30秒,顏顏朝對街快步走去,回頭再看一眼那個女人,大約是四十來歲,素樸的臉龐和端莊的穿著,看起來不像是個風塵女子,怎麼會把自己搞成這付德行。
到對街了,顏顏停下腳步,心裡有種嫌惡的感覺,他知道不是對這個女人感到嫌惡,而是對自己,我怎麼跟一般人一樣,對於需要幫助的人視若無睹,還去評斷別人的外表。師父不是教誨要時時存著助人之心嗎?這個女人躺在那裡是不是生病了?或者遇到人生重大的挫折,又或許她有解不開的心結需要任何人給予一點溫暖關懷。腦海裡閃現一些往事,這幾年在異鄉遇到困難時,不也曾受到陌生人慷慨的幫助,當自己消沉失意的時候,不也因為幾句溫暖的問候和鼓勵,讓自己有走下去的力量。
這個女子臥倒在路旁,要是遇到歹徒,可能會傷害她,讓她的人生更絕望,即使沒事,等上班時間一到,路人奇異的眼神和逃避的舉止恐怕也會傷了她的自尊,當她獨自回到家時,將面對更深沉的悲傷和失落。
顏顏回頭等下一個綠燈,趨前蹲下拍拍這名女子的肩膀,她顯然醉的厲害,只略略抬了眼皮,喃喃的說些不清楚的話語。顏顏說:「小姐,妳還好嗎?妳住哪裡,送妳回家好嗎?」,女子並沒有回答,顏顏一再的詢問,才約略知道是住在郊區的一處社區,他有一位朋友也住在那。試著再問清楚地址和家裡電話,但是女子話語不清,也不知道說的正確與否。
顏顏盤算著該如何處理,找警察嗎?或許是最安全的方法,但是也會有上述自尊受損的問題,送她回家呢?地址不清楚,而且來回的計程車資也不夠。不如打電話給朋友,請他接應一下。料準打過去一定會被削一頓,他還是撥了過去,朋友無奈的答應。
接下來是叫輛計程車,他攔了一輛車,司機搖下車窗,是位滿口檳榔汁的運將,樣子看起並不和善,雖然不能以貌取人,但此時似乎不妥,於是故意說:「運匠先生,這位小姐酒醉,妳可不可以送我們回家,不過我沒帶錢,回家再拿給你好嗎?」,司機惡狠狠的罵句髒話,揚長而去。
接下來這輛看起來好多了,是某車隊的車子,顏顏跟他說;「這位是我朋友,喝醉了,麻煩你送到XX社區幾號,到的時候打這個電話,我這裡有五百元你先收下,應該夠的。請告訴我你的手機號碼,我現在就跟他家人說你的車號和手機。」司機客氣的給了名片。
女子稍微清醒了些,喃喃的說要回家,顏顏過去扶她上車,臨上車前,她睜開眼睛看著顏顏,對他露出燦爛的微笑說:「你是誰?天使嗎?」
車子駛離了,顏顏佇立在街角好一會,他的心中有種愉快的激動,我是天使嗎?還是她是天使?因為一念之間,我決定做一個真正的我,一個願意幫助別人,拒絕冷漠的人,這才是我啊!是她給我機會找回自己喜歡的自我,她才是天使吧!
東方露出一道金黃色的曙光,映照著顏顏的眼睛閃閃發亮,這座城市正要展開它一日燦爛的丰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