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9月21日 星期二

終究失去的名字

   這個名字曾經在青春年少的好長一段時間相伴左右,而今,再次被拉回虛構的故事中,久久沉溺於惆悵的情緒裏,自知是傻氣,但不能自己。那是關於少女時期對愛情的原型想像,也是一個活生生的生命,從出生到死亡,親密陪伴的回憶。因為這個名字,想起了那兩個阿波羅男孩,想起了黑夜中穿著白色長褲,騎著摩托車在家門口等待的男生,想起了黃昏在屋頂看著朵朵白雲,眼前浮現的美麗臉龐。想起了體態俊美,好鬥忠貞的牠,也想念著長得跟牠幾乎是一模一樣的萊卡。
  是的,除了嘴部和耳朵稍長之外,萊卡的毛色、體型、黑溜溜的眼睛和鼻子,活脫脫是陶斯的再生。陶斯是家裡博美狗波蜜所生的三胎小狗中最小的一隻,由媽媽和我接生,前兩隻是姐姐,取名甜甜和安妮,牠出生時體型最小又黑,媽媽以為是公的,所以我叫牠陶斯,過幾天,我們才發現,錯認了性別,但是我喜歡陶斯這個名字,改不改無所謂。
  

(上圖:陶斯)(下圖:萊卡)
  陶斯,這隻俊美、有個性、忠貞的小狗,在八歲那年的一個晚上,躺在鄰居家前的馬路上等著爸媽聊天出來,卻被另一個鄰居的車子不注意輾斃,身上一點傷口和血跡也沒,很美麗的斷氣了,爸爸隨即把牠埋到後山去,我一點勇氣也沒法再看牠一眼,當晚,打電話給男友來接我,飛奔的機車上淚眼不止,那瞬間失去所愛的深痛,如喪考妣。
  多年多年後,卡卡也在我的眼前走了,第二天早上瑞賓問我要不要再到醫院看他最後一眼,我說不用,因為我沒有勇氣。
  這幾天,重複又重複的看著小甜甜卡通中甜甜和陶斯分手的情節,對愛情的失落、無奈和人生面臨的課題,有著比之任何電影、小說帶給我的心情影響,更為強烈的反應和感觸,這個年輕時看的卡通,絕非只是五年級的懷舊心情而已,我內在的某種情感把我拉回當時的回憶,已然淡忘、深藏在記憶角落的一些片段情節,也像卡通影片一樣,一遍又一遍的重複播放。
  
   根據網路上的資料,小甜甜卡通1979年在華視首播,那年我14歲。夏天,兩個太陽般的男孩出現在我眼前,我天天期待他們來我們店裏午餐(那時我們家開小餐館),傍晚時分則在門口等著他們的工程車經過,與他們揮手道別。
  與我差不多的年紀,和一群年齡不一的大人在當時正在開發的山區做工程,我不知道他們的來歷,連名字也不知道,他們的眼睛那麼明亮,笑容那麼的俊美,應該是原住民吧!總是說出令人怦然心跳的話語,那一句:「小妹,妳笑起來很漂亮喔~」,是所有愛情記憶裡的絕響,永遠在心頭迴盪。
  山丘上的王子不也這樣對著在哭泣的小甜甜這麼說,小甜甜一輩子對愛情的形象就此定型,像山丘上小王子的安東尼、像安東尼的陶斯,最後又回到了其實就是夢中情人的阿利巴。
  而我呢?因為對這兩個男孩的美好印象,愛屋及烏,喜歡原住民朋友,還暗暗許下要嫁給原住民的心願。在當時,原住民仍然被稱為「番仔」,鄉下地方的漢人尤其莫名奇妙的打心裡歧視,說他們愛喝酒、不注重衛生、有錢花光光等。反骨的我就不這麼覺得,生活週遭的親友、鄰居個個面容沉重,保守矜持,而他們來店裏喜歡說笑,對我親切友好,有一種與生俱來的開朗和幽默性格,年輕的這兩位打扮不土氣(相對於學校的那些男生),又不吝於對我這位瘦小沒自信的女孩表示好感,當時對愛情的想像就全部投射到他們身上。
  我是比較喜歡其中一位的,他有一雙我未曾看過的美麗眼睛,深情而靜默,我被電的很厲害,看著他心總是飄飄的,暗許是我的阿波羅王子,那些日子,天天期盼他們的到來,開啟了生命中等待某人的最初悸動。
  已然忘記甜甜和陶斯的情節,隔了三十年再看,這才明白這個卡通和當時遇見那兩個男孩,所交織成對愛情的想像和期待是如此深刻,所以當作者安排陶斯與甜甜的分手情節,我竟然心碎了,彷彿那個夏天結束的心情。
  假如有時光機器,第一個按鈕就是回到那個夏天,有他們在的任何一刻都好,深深的把他們的模樣記住,然後塞給他們一張紙條,上面寫著--30年後回來這裡見面」。可惜我家現在已經改建成大樓,地理位置現在是派出所,不過仍然很浪漫吧!
  30年的人生轉眼如夢,再相見,即使面容已改,悸動不在,我也會微笑以對,還要謝謝他,所以這30年我努力的讓自己仍然是那個笑起漂亮的小妹。
  再說陶斯,我想所有甜甜迷,無不為他倆的分離而唏噓不已,這部卡通到現在還有許多人在網路上討論、為文分析角色,甚至架網站重新改寫情節,Youtub上的影片更是多不勝數,全世界的語言都有,若非故事太經典,怎會如此打動世人的心。拋開俊男美女與情路坎坷的因素之外,我想兩個人所擁有的共同獨特經歷才是讓劇情如此深刻感人的原因吧!故事情節要看了才能感動,我印象最深刻的,除了最經典的樓梯分手之外,就是陶斯在火車上和奔跑來見面的甜甜,兩人互相揮手,連一句話都說不上的那一段。
  因為有許多共同的回憶,彼此的扶助,和錯過的機緣,讓彼此的愛更顯深刻,作者在處理這個部份的情節實在太高段了,相較之下,和阿利巴的相處就顯得是很漫畫的安排,總是無法深入我的心。
  據說全世界的甜甜迷都在等著原著小說作者水木杏子的續集,但是因為與漫畫者五十嵐優美子的著作權官司糾纏,已經一百多歲的甜甜(依照故事發生年代),情歸何處仍然是未知數。大多數的人認為阿利巴才是最好的選擇,當然也有很多陶斯擁護者。這些人都是站在甜甜的立場期待,我認為無論是誰?甜甜都應該被祝福,因為大家都愛她。
  我倒是站在陶斯的立場想,希望有一天蘇珊娜明瞭,愛一個人就要讓他自由,把人留在身邊,永遠也得不到他的心,最終還是彼此的痛苦,我很同情蘇珊娜和陶斯。
  陶斯啊~我永遠的愛情原型,曾經擁有,又終究失去的名字。

2010年5月21日 星期五

淚水如潮向海灣

我的眼睛可能有問題,動不動就雙眼泛紅,眼角滲出淚水,我以為卡卡過世後的那段日子,一生的眼淚配額已用盡,然而,最近越來越容易流淚,無論是傷心的、感動的、悸動的,神經線一觸即發,就拿這幾天來說吧!
在士林造紙廠看到那堵爬滿植物的紅磚牆,破了的屋頂灑下天光,那片綠啊~悸動如導電般傳遍身體,眼睛起了霧。
昨天新聞,苗栗縣政府動用大批警力到大浦村,用挖土機將快要收割的稻田搗毀,還把農婦扣押上警車,看那樣的良田即將要起高樓,一陣暈眩,眼淚悄悄的滑落。
今天去誠品看血色海灣這部紀錄片,那片海灣的紅啊~黑暗中,我的淚水如潮。
圖片來自The Cove官方網站
朋友說,那是狗仔隊的商業手段,沒有第二種聲音,沒有尊重當地的漁獵文化,我要說,第二種聲音我知道會說什麼?
那第三種聲音,真正主角的聲音呢?在哀嚎翻騰的血海中,誰來為那一群在海族館表演的遺族亡靈請命,當我們非常禮貌的尊重各地的殺戮文化,天譴的喪鐘終究還是會立在荒蕪的廢墟和滿是骨駭的海岸。
可不可以,我們勇敢的說,請不要這樣做,請用文明的、慈悲的心對待每一個生命。
你不想聽,好,那我就要大聲的說,以犬吠火車的音量讓很多很多人聽到。
你不想看,好,那我就用盡各種方法,以狗仔隊的手段讓很多很多人看到。
我並不是海豚迷,只在海上看過兩次,一次是多年前花蓮海岸的搭船賞鯨,一群瓶鼻海豚和飛旋海豚跟在遊艇邊飛梭跳躍,近距離的看著他們,有種不可思議、非常活躍的生命交流感覺。第二次是去年在紐西蘭 南島西南角的Curio Bay,當我在海灘散步時,看見三隻Hector’s Dolphins隨著不小的浪波,在波頂上橫向梭游,就好像在玩衝浪,那景象真是奇特啊~
因為牠們可愛,所以要救牠們嗎?不是的,因為我們生為有慈悲心的人類,何以因為貪婪,不必要的需求(食用海豚肉、觀賞海豚表演)而去傷害這些生靈呢?
國光石化的爭議,也不只是那不到百隻的可愛白海豚,而是我們真的需要更多的物質產物來破壞那一片餵養千萬生命的海域嗎?
夜已深,馬祖魚業已在漆黑的海中休眠,海上的馬祖娘娘啊,還能保佑你們看見多少個明天?

沉默的旁觀 記十日內觀

場景一:出發的等待
           這是第三次的報名,第一次因工作卡期而取消,第二次在紐西蘭 時,義工問我的英文程度如何?我聽了一段開示內文,霧煞煞的,決定回台灣再說。
  原本要進行的專案計畫一直拖延,很難安排前後十二天的課程,於是一個月拖過一個月,報名之後,計畫卻要進入最重要的競標提案,好幾百萬的專案實在為難,就再延一次吧!可是我不願意再等,我需要一個無畏的決定。
  4/28,拖著十天的行李,依照上課通知說明來到台中車站旁的豐原客運站等公車,候車亭有幾位拖著大型行李的乘客,看樣子應該也是去上課的學員吧!一位短髮的中年婦女跟我打招呼,問我是不是要去內觀中心,然後又有兩位婦女過來跟她打招呼,其中一位是她的上期同學,另一位是她邀約而來的朋友。
  從台中到新社鄉的內觀中心約50分鐘的車程,車上這位短髮婦女主動坐在我旁邊和我聊天,這次是她第五次參加,兩年內若上過五次課程就可以報名參加印度法崗中心的長天數課程,她和先生之前是從事有機商品的批發買賣,這幾年發現消費市場擴大,但是經營市場被大型企業所瓜分,生意越來越難做,於是把生意頂給別人,和先生追求另一個人生。
  我們一路聊著有機市場的問題,ECFA對台灣農業的影響等,她很不樂觀的說:「將來是窮者越窮,富者越富。」
  我好奇問她為何一再來上課,課程有不一樣的內容嗎?她說,都一樣,舊生較為嚴格一些而已。隔了好一會才回答我的問題:內觀是在課程之後,慢慢會產生影響
  我聽到另兩位婦人的談話,那位舊學員對她朋友說:「課程的前幾天真是度日如年、如坐針氈、生不如死,現在要去其實還是會怕怕的」。我很想問,不是去禪修嗎?打打坐、誦誦經、聽聽開示,有那麼嚴重嗎?她的朋友代我問了,她回答說:「你去了就知道!
 

場景二:滿車的歡笑
         5/9早上回程下山,計乘車上四位同修(一起上課的同學),互相問起有沒有在過程中想要放棄,有人說第二天、有人說一直想要找藉口逃跑,我說我倒是沒有想要放棄,只是時時刻刻安慰自己,一切都會過去的。
  然後我們說起葛印卡老師的巴利文唱誦,他的聲音非常低沉,五音不全,雖為唱誦卻無音律之美,語尾拉的音好像一長串的打嗝聲,但是每節靜坐結束前我們都很渴望聽到他的聲音,因為他一唱誦就代表下課鐘響,只是這個鐘聲長達五分鐘而已,大夥笑得前仰後翻。我們各自述說這幾天內心的感受,一位是台南某醫院的護理長、一位是家境不錯的家庭主婦、一位是台北來的年輕上班族,還有我。前座的護理長是基督徒,她說之前上過一些靈修的課,這次之後覺得內觀就夠了。左邊的家庭主婦說回去要讓家人也來上課,右邊的年輕女孩說她原本很急躁,現在不會了。
  我們在車站互相祝福和道別,彼此都不知道名字,但這並不重要。

場景三:監牢中的天堂之門
           1993年,印度提哈監獄來了一位新任的典獄長--貝蒂,個頭嬌小,個性正直堅毅,是印度第一位女警官,還曾是位網球明星。提哈監獄是世界最大的監獄之一,容納1萬多名罪犯,環境惡劣,惡名昭彰,她上任後先著手環境的改善,提供受刑人閱讀和某些自由權利(如擁有收音機和養貓等),以人道的方式對待他們,但是她知道這樣是不夠的,這樣還是無法避免讓受刑人再回到監獄,解決他們的人生問題,可是她找不到答案和方法。有一天某位監獄的警官跟她說他知道有個方法,貝蒂興奮的想要知道,那個警官說:何不去找葛印卡老師,讓他來教授內觀,我上過課,知道它會改變很多人的。
  這位積極的典獄長馬上去拜訪葛印卡老師,希望能在監獄裡開辦內觀課程,可是監獄不比外頭,課程的方式要有些調整才行,例如為了安全,犯人要上鐐銬,老師也不能住在監獄中。葛印卡老師堅決說不行,所有課程的內容和方式都要如常,這些人來上課時不是罪犯,絕不可上鐐銬,而葛印卡和所有的助理老師也都要住在監獄中。
  在針對受刑人辦理課程之前,所有的獄中的獄卒和警官都要先去上一次十日的課程(內觀的天數以十日起跳,最長90),包括典獄長貝蒂
  1994年,印度獄史上有了一項創舉在獄中舉辦有史以來最大型的內觀課程,一千多名的受刑人集體在臨時搭起的帳棚中上十日內觀課程。這些人有來自全世界各國、不同宗教信仰的人,在這十日中靜默的體驗內觀的力量。但是沒想到第一天的晚上下了一場大風雨,帳篷倒了、坐墊和地毯全濕,原本考慮要取消的,但在討論過後,第二天的自修課程改在牢房中,然後一群工作人員分秒努力的在傍晚時把場地復原,在一日課程結束前恢復了禪堂的樣貌,然後如期的完成所有課程。
  這一次的活動促使全國各地的監獄陸續的開辦內觀課程,印度政府還行文各監獄和學校推行。全世界第一所獄中的內觀中心也在提哈監獄揭牌成立,維持每個月兩期的課程。
  另一個場景在貝洛塔監獄,典獄長和受刑人一起上課,課程結束後,典獄長在門口對著所有受刑人一一展臂擁抱,每個人的臉上洋溢著快樂祥和的表情,許多人在他的懷抱中哭了起來,就像一個小孩做錯事後在父母懷裡認錯而嚶嚶哭泣。而平常關係緊張的獄卒和受刑人竟像朋友般開心的聊著天,好像他們正在分享一次奇幻美妙的旅行後的經驗一般。
 

場景四:靜默的禪堂,意念的劇場
          回到內觀中心,4/29日清晨四點,銅製的鐘板聲響起,喚起中心每一位沉睡的學員,今日起將堅守九日不語和其他的戒律。不講話實在是個不錯主意,前天剛拔了臼齒,喉嚨腫痛,咳嗽也一直沒好,能夠不講話再好不過了!也不能和其他人有任何形式的溝通,包括眼神對視等(生活的問題可以不出聲或寫字條問事務長,例如洗髮精忘了帶怎麼辦?),看書寫字也在禁止之列,這些對我來說都不是問題,我又不是來交朋友,也不是來讀書寫字的,平常這些事做夠多了。
  是秀如推薦我來的,她說參加過內觀課程後,她長久不明的咳嗽就好了,我從過年到現在久咳不止,看過好幾次中醫,有位說是感冒還沒好,有位說我有過敏體質,我說我沒有過敏體質啊!他說女人到了中年,體質會改變,聽了真是難過。最近這位女中醫說我體虛,體內寒氣未除,需要慢慢調理,李醫師前不久才去內觀回來,她叮嚀我去之前去診所,要開通血理氣的藥給我帶去,不過我沒照她的吩咐。
  課程從早上四點起床開始,四點半開始靜坐,接著就是用餐、休息、靜坐,用餐、休息、靜坐的重複到晚上九點,九點半熄燈睡覺。真是輕鬆愉快啊!也不用打掃、勞動,做作業,心情分享等,時間到了,就有好吃的素食可以吃飽飽,只要閉著眼睛乖乖的坐著,一天坐上12小時就好了!
  第一天過去了,心中暗暗的怪起秀如,只跟我說這裡的素食很好吃,磁磚地板很涼,要記得帶襪子,怎麼沒跟我說要坐這麼久,我原本就有背痛的問題,生理期快到時尤其嚴重,盤坐對我來說是很困難的,而且一次要坐上一、二個小時,雖然偶而可以換換姿勢,但是從頸部、肩膀和背部疼痛難熬,我沉重的呼吸著,不斷的告訴自己,一切都會過去的,就當這是一次意志力的考驗,會強化我的耐力和抗痛力,而且也痛不死人的,不然為什麼禪堂內安靜無聲,每個人都像尊靜止不動的佛像,我偷偷的張眼瞄著四周。
    說是安靜無聲倒不盡然,室內不時聽聞沉重的呼吸聲,咳嗽聲、打嗝聲、打鼾聲,還有放屁聲,而屋外就更熱鬧了,白天麻雀、白頭翁、竹雞、紅嘴黑鵯枝頭吵鬧著,晚上則是貓頭鷹在樹梢嗚嗚的呼喚,草地上有面天樹蛙、小雨蛙的唱和,池塘則傳來貢德氏赤蛙和白頜樹蛙的叫聲。
  內觀最重要是藉著完全的靜默,將注意力集中在自身的感受,體會所有的感覺都是起起落落,瞬間起滅,以了悟無常,斷除習性反應。但是要控制自己的眼睛不看,身體不動可以靠意志力,但是要控制腦袋不去思考才是不可能的任務,一旦閉上眼睛,回憶、想像,一幕幕的襲湧而來,前塵往事,翻箱倒櫃、傾巢而出,連中學某位不熟,之前從未懷念的同學名字也想起來,我是平常連前天午餐吃什麼都不記得的。不僅如此,想像更是比好萊塢的電影更精采,劇情片、喜劇片、奇幻片、冒險片、恐怖片,輪番上陣,有時演的太精采,整節課都忘了回來,直到聽到葛印卡老師濃重的唱誦才回過神來。
  課程中有幾個時段是可以跟助理老師請益的,學員輪番到法座前接受關愛,第一次對談時,老師問學員有沒有什麼感受,第一位說全身痠痛,老師回答:不要管它,感受到痛就好了,第二位差不多的問題,老師說:感受到痛就讓它過去,去感受其他的感受,痛就會減輕。輪到問我時,我回答:「和大家一樣的感受」。
   晚上七點到八點多是葛印卡老師的開示,當然不是他本尊在場,我們是聽他的英文主講,中文翻譯的錄音帶,這段時間坐姿可以稍微輕鬆些,也是最被期待的課程,他說理清楚,使用通俗和幽默的語言,合乎邏輯與理性的講解內觀的理論和運用,每次上完開示的課,內心又充滿慈悲的喜樂,忘記一日的折磨,明天的事明天再說,至少現在可以躺下來休息了。
  日子一天一天過,除了三餐的菜色和天氣的變化之外,作息反覆著,時間的感覺似乎消失,雖然知道還有幾天就又會回到平常的生活,但是這裡空間被限制,時間也被拉長了,終點似乎在遙遠的彼端。

兩個夢
          多夢,即使是小憩半刻也能來場清晰的短片,多年來一直困惱著我,後來看了一些睡眠研究的書,了解作夢是將日常的意念和訊息在睡眠中進行資訊處理,是心境的調節劑,幫助我們處理負面情緒,讓我們保持邏輯和創意的正常操作,因此不再那麼介意自己多夢的特質。
  這幾晚依舊如常,夢境連連,記得許多夢境片段,其中兩場記憶清晰。

  (夢1)我知道卡卡不見了,應該去找她的,但是身邊好多事,有一些擔擱。不行,要趕緊找她才行,我四處大聲的喚著她都沒回應,於是在家裡到處翻找,通往頂樓的鐵門一掀,看她侧身躺在屋角,奮力要起身回應我卻很困難的樣子,我走進一看,見她全身傷痕累累,奄奄一息,一道傷口從頭頂直切到左眼,當下,驚惶失措,哀呼來人搶救,這時候媽媽急著說,趕快把榔頭給我,我說幹嘛用?媽媽說要把她敲昏過去好急救啊!怎麼可以?應該要用麻醉劑才不會痛,萬一把她敲死了怎麼辦?媽媽說:現在哪裡有麻醉劑?你要讓她等死啊!我內心十分痛苦的掙扎著,手上那把榔頭從手上鬆了下去,由樓上掉到樓下,匡噹的發出巨響。
  聽見自己一聲痛苦的呻吟而醒來,夜深,屋外傳貓頭鷹的呼、呼的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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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2)一場宴會,好像是我的婚禮,會場已來了好多親友,在房間裡由姐妹們協助梳妝打扮,可是我的禮服呢?不是放在櫃子裏嗎?為什麼不見了?大夥翻箱倒櫃,仍無所獲,我十分緊張,有人遞給我一顆藥,我服了下去,不一會就癱坐在椅子上,漸漸昏迷,但是意識仍在,只是身體不聽使喚。
  我漂浮了起來,從房間平躺的四處飄著,還飄到宴會場所,客人紛紛走避。我被拉回房間坐下,有一位師父(我認識的出家人)摸摸我的左邊太陽穴,右邊的太陽穴,再摸著頭頂說,她(就是我)心地善良,資質優異,沒事的,過一會就好。
  昏沉沉的醒來,那顆藥的作用還沒消退。

菩提的種子
          2500多年前,35歲的印度悉達多王子在舍衛城一棵菩提樹下悟道,成為佛陀(悟道者),接著用45年的歲月弘法,並傳授內觀方法來渡化眾生。佛教的種子從印度萌芽、成長、飛散到世界各地,但是種子也會受環境影響而有基因的改變,長出了型態類似的各種亞種。
  歲月悠悠,佛教的起源地印度已經找不到純種的佛教種子,卻在緬甸被沉默而仔細的保留下來,一代接著一代,因緣聚合,有人將之移回故土,並在原鄉發芽結果,開枝散葉。這個人不是佛教徒,而是來自傳統的印度家庭,信奉印度教。
  葛印卡(S.N.GOENKA),印度裔的緬甸人,生長在富裕的商人之家,不到三十歲就功成名就,擔任各種團體的領導人,家庭和事業兼顧,人人稱羨。但是他有個頭痛的問題一直困擾著他,沒錯!就是頭痛,他有嚴重的偏頭痛症狀,嚴重時需要嗎啡的解痛,他找遍國內外名醫也枉然,直到朋友告訴他跟烏巴慶長者學內觀或許有用,他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但又害怕有違自己印度教信仰,在一番猶豫之後,學習了內觀,從此成為內觀修習的播種者,被尊為世界的上師,地位與達賴喇嘛齊等。
  1976年,在印度孟買附近的伊迦埔里,成立國際內觀中心。
1995年,葛印卡老師首次造訪台灣,並於同年八月開始舉辦內觀課程,目前在台中新社和高雄六龜有兩處研習中心。
當今,全球各地有45個內觀中心,他的禪修課程曾在印度教寺廟、基督教堂、佛教修行中心,和穆斯林清真寺,以及許多學校和監獄舉辦,世界各國的基督教牧師、修士和修女以及不同宗教信仰的人參予學習,他一再的強調「正法是普遍性的,非宗派性的」。
  內觀的課程有其嚴謹的設計理論,從時間的安排、開示的內容、行為的規範、膳食的提供、法工的服務(由舊生自願服務)、以及課程不收費用的方式,都是為了達成效益而精心考量的,即使是長時間盤坐所產生的疼痛感也是課程必要的體驗,我深深的佩服整套課程洞悉人性、不落痕跡的對修習者產生影響。
 

游到彼岸
 課程結束了,十日如十年,十日又如須臾一刻,有人形容上內觀的課就好像被丟入泳池一樣,問題不在於你是否有意願要學,因為當他們把你丟入池子以後,你非游泳不可。
 我覺得還可以這麼說,內觀就好像要游到彼岸一樣,一旦跳下去,你就會努力的往彼岸游去,距離雖然遙遠,但是沿途都有浮木相助,你只要努力的游著,不放棄,一定可以到達彼岸的。